内容简介
北方来的金发女孩住进火车站旅社,随着她在浴室一声尖叫,这个城市的蛇灾突然爆发,到处是混乱的蛇群。吃社会饭的克渊为逼债奔忙,逼出了人命。金发女孩与克渊偶然相遇,克渊却无法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在这部现实题材的新长篇中,苏童塑造了一群被社会抛弃的小人物的命运。其显现的功力超了他的鼎盛时期。苏童时代复回的一个征象。“一个时代留下一个时代的声音,有一些事物的訇倒塌,必有一些事物在崛起,有一些事物在悄然的沉沦,必有一些事物开始飞翔——甚至的发、爬行的蛇。蛇为什么就不能飞呢?从“大红灯笼高高挂”的红极一时到相对沉寂的粉色时期,到如今的再度出山,其间苏童经历了怎样的日子和心路历程?
精彩书摘
5 德群让克渊当教授了
下午三点四十分的时候,一切都还正常。群蛇只是出现在广场东侧的车站旅社一带,西侧的美丽城一切都很正常,人们在各自的办公室里听见外面的雨声小了,十三层的拉特公司狭小的办公室烟雾弥漫,克渊去开窗,看见最后一滴雨点在拉特公司的玻璃窗上挣扎了一下,然后无声地坠落了。
克渊对德群说,雨停了。
德群向窗外看了看,说,我知道雨停了,你要走可以走了。
我不走。我什么事也没有。克渊说,什么事也没有,我上这儿来一个多月了,什么事情也没有,我天天这么坐着,屁股上坐出老茧来了。两个老茧,左边一个,右边一个,骗你不是人。
那你就站着,德群说,来坐一坐,站一站,一个月给你一千三,不吃亏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克渊说,我这么坐着总不是一件事,我们是兄弟不错,可总不能光坐着不干事,天天这么坐着,我有点发慌。
慌什么?会有事情给你做的。德群说,你以为拉特公司是慈善机构呀。
不是那个意思。克渊说,其实三三他们做的事,我都能做,老西门那一带我最熟了,大锅子光屁股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你让我去,怕他不还钱?他敢不还钱?
不一定。德群轻蔑地笑了笑,说,你们几个人,谁该干什么,谁不该干什么,我最清楚。动嘴皮子的业务三三他们做,你克渊合适做什么,我也清楚,你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吧。克渊不傻,他的双腿一直烦躁地在地砖上滑动着,现在两条腿突然并拢了,僵硬地靠在一起,我合适做什么?克渊说,动刀子?合适动刀子?
德群看了克渊一眼,我说你合适动刀子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克渊瞪大了眼睛,你不说我也猜到了,让我捅人。见红的事情归我做。你们动嘴我动手。你们出刀我舔血。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德群干笑了一声,说,舔血,亏你说得出口,舔血是什么年代时兴的话?克渊你该好好学习一下了,现在没人说这些话,告诉你,现在广东一带叫修理,我们这儿叫上课。玻璃窗外什么东西飒飒地响起来,克渊回头看着窗外,外面什么也没有,雨停了,一定是风,所有的高层建筑都会使风声变得可怕起来。我现在总算懂了,克渊看着窗外,说,德群,你他妈的是个人物,这么深的城府,这么沉得住气,你是个人物呀。你也是个人物嘛。德群说,进了拉特公司,都是人物,不是人物的,进不了拉特公司。
好。克渊拍了拍膝盖,他说,好,我宋克渊什么都不会干,就擅长——上课,他妈的,上课?什么意思?那我是个教授哕。
你是特级教授,一般的教授没有你挣得多。
狗屁教授。狗屁,我看见教授就想打,他们乱提意见,火车站端社会饭饭碗的,都是让他们砸的饭碗,上这儿呼吁,上那儿呼吁,这个要治理,那个要治理,我看他们自己要好好治理治理。克渊说,别让我撞见他们,教授?见一个打一个!
你火气大,火气大有火气大的好处,上课容易上出效果。
狗屁效果。克渊说,德群呀德群,你他妈的厉害,封我当教授,原来你对我是这么个看法。
我的看法错了?德群说,错了你纠正我嘛,告诉我,你不是教授是什么?
我不是教授。克渊躲避着德群逼人的目光,他举起自己的手看,看见食指指甲长了,咯地一下,就把指甲咬掉了。我不是教授,他说,三三他们是教授。小马也是教授。小马他爸爸在环卫所掏大粪,大粪掏得好,是大粪教授。
你他妈的太谦虚了。德群笑了一声,你是吃社会饭的教授嘛,火车站一带谁不知道你宋克渊,你是火车站的编外站长嘛,什么人的交道没打过?怎么突然跟我谦虚起来了?我开公司拉人是随便拉的?宋克渊,好好动动脑子想一想,世面上的事情你懂,有的人敬酒不吃吃罚酒,红的白的都不怕,就怕黑的,这种人,要上课!
对,我专上这个黑课。克渊说,闹半天我是一个黑教授,好,让我上黑课,弄出事情来怎么说,谁替我擦屁股?谁出面替我摆平?德群我提醒你,兄弟今年四十一了,不是十四岁。
我让你干什么了?说这种屁话。擦什么屁股?德群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厌烦,猛地拍了下桌子,克渊,我看你那点胆子是掉到粪坑里了——后悔还来得及,你可以出去攀个高枝,不过我还是要打听一下,克渊,你会什么?会什么?啊,克渊你有什么特长我不知道的,说给我听听。
克渊摇了摇头,他回避了德群关于特长的问题,却揪着胆子大胆子小的事还击德群,我胆小了?他瞪着眼睛,说,我就不知道胆小两个字怎么写?哪件事情上说明我胆小了?我问你,那天在海鲜世界,谁先提着啤酒瓶到那帮人桌上去的?那天在停车场,谁给了那看车的一个嘴巴?
德群从容地看着克渊,腿在桌子下面有节奏地抖动着,他没再说什么,一切都还正常。
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沉闷的惊雷,天空顿时暗了下来。
克渊来到窗边,看着车站广场上的世纪钟,你别老眼光看人,克渊说,我做生意也在行的,我不是光会卖拳头的人。
世纪钟现在孤寂而骄傲地耸立在灰暗的天色中,钟的底座和支架闪烁着银色的光芒,一个被我们称为创意的念头从克渊的头脑中飞速地掠过,克渊眼睛一亮,把世纪钟买下来,德群,去把世纪钟买下来,他冲动地嚷嚷起来,买下世纪钟,我们的生意就做开了!
买世纪钟?德群说,你怎么不劝我去北京把人民大会堂买下来,啊?买了它干什么?干什么都行嘛,那么高的东西,我们在上面修一个餐厅,旋转餐厅,不怕没生意,管委会那几个人我熟,我去跟他们谈,估计花个几十万就能拿下来了。
你出钱?德群斜着眼睛瞥了克渊一眼,然后就不理睬他了。天色暗了。
德群打开了办公桌上的台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本黑名单——请大家不要紧张,以为我一下把大家带进了哪部香港或者美国的电影里,说着玩的事不能认真。
所谓的黑名单其实是一个普通的电话记事本,记事本巴掌那么大,黑色人造革的封皮,上面有几个烫金的日文字,充分显示了它的主人曾经东渡日本的特殊经历,而记事本中的内容与拉特公司从事的特殊业务有关,它记满了人名、电话号码、地址,以及大量的债务金额,金额或大或小,大多数是人民币,但偶尔也涉及外币,比如曰元、韩元,还有一笔业务甚至是泰国的铢,可见拉特公司的业务也是国际化了的。
德群歪着头看他的记事本,德群看的是属于他自己的商业机密,怎么看都正常,可克渊见他看得专注,忍不住也把脑袋凑了上去,于是事情就不正常了,德群一扬手,就像教训儿子或者孙子一样,在克渊的脖颈上打了一巴掌,一巴掌,打的是脖颈。
德群虎着脸向克渊叫喊起来,宋克渊,亏你还是吃过社会饭的,连最起码的规矩你都不懂!
克渊摸着他的脖颈,很明显这一巴掌把他打晕了。
不能看呀?机密?他嘀咕着,忽然反应过来,破口大骂起来,×你妈的大姐,×你妈的,邵德群你打我脖子?克渊向前冲了一步,看见德群下意识地欠起身子,抬起手,似乎是一个防卫的动作,似乎又是少安勿躁有话好好说的样子,克渊的身体便僵滞在那儿了。他向办公桌踢了一脚。你打我脖子?我长这么大没让人打过脖子,你他妈的打我脖子?克渊说,不让看就不看,说一声,你他妈的打我脖子干什么?
我打你脖子了?放屁,不过拍一下。德群竖起手掌看了看,很快镇定了,他盯着克渊,好,就算我打你脖子,你的脖子打不得?那你要不要打还我一下?克渊看了一眼德群的脖子,德群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粗粗的颈链,现在那条金质颈链向克渊闪烁着高贵的傲慢的光芒,每一粒光芒都让克渊感到压抑和不公。德群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发点财做了老板就怎么了,克渊说,你他妈的就是成了千万富翁,也别在我面前充大佬。我在火车站摆地盘时你还跟着我混呢,你不要忘本,你到日本去怎么走的?我给你找的车,把你送到上海机场。别提那烂车了,路上抛三次锚,差点误了班机。德群说,你跟小孬要回扣的吧?他宰我一刀,叫个不认识的司机也只要三百块,他非要四百。那一百肯定你拿了。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克渊说,又不是小孩吵架,什么狗屁事情都翻出来。
……
前言/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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