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一九八四》与《动物农场》的作者、反乌托邦的先知乔治·奥威尔在他的一生中却始终是一个坚定的社会主义者。这一点或许会令不了解政治光谱变迁的当今读者有些困惑,但对于奥威尔来说,这却是一个理所当然的选择。
1930年代,受一家左翼图书俱乐部委托,奥威尔前往英国北部工业区,调查记录工人阶级的真实处境。奥威尔所做的不仅仅是调查;他下到矿井*深处,住进破败肮脏的工人住宅,用笔尖使煤矿工人生活的每一个侧面都纤毫毕现,80年后的今天读来,依然真实得振聋发聩。而这副图景所传递的绝望与贫穷更是有一种超越时代与国界的可怕震撼力。同时,威根码头之路也是奥威尔审视自我内心的社会主义之路。出身于英国中产阶级的他回顾了自己是如何逐渐怀疑进而痛恨当时割裂英国社会的森严阶级壁垒。因为在他的心中,社会主义归根到底只意味着一种理念:“正义与自由”。
精彩书摘
《通往威根码头之路/奥威尔作品全集》:
第一章
每天清晨,我最早听到的声音,是磨坊的女工们穿着木屐,踩过鹅卵石街道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比那更早的声音,我猜是工厂开工的哨声,但我从来没有那么早醒来,未能亲耳听到过一次。
我的卧室住四个人,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狗窝,里面永远是脏兮兮的,看了就睡不着。许多年前,这间房子原本是平常的住家,后来布鲁克一家买了下来,将它改造成内脏店兼出租屋。布鲁克一家从以前的屋主那儿继承了好几件报废的旧家私,却没有精力将它们搬走,所以我们只好委屈睡在原本应该是客厅的房间里。天花板挂着一盏沉重的玻璃吊灯,积着厚厚的一层灰,看上去像一层羽毛。一样庞大而丑陋的东西占据了一堵墙的大部分面积,似乎是餐具柜,又似乎是衣帽架,上面有许多雕刻花纹、小抽屉和好几面镜子。房间里有一张地毯,原来应该很华丽,但如今却在周围堆满了污水桶。另外还有两张抛光的椅子,椅面都裂开了,以及一张旧式的马毛扶手椅,坐上去只会滑倒下来。这个房间被改造成卧室,硬生生地塞进四张肮脏的床,和这些废品堆放在一起。
我的床在靠门的右上角,在床的下方横放着另一张床,挨得非常紧(只有这样摆放,房门才能打开),因此我只能蜷曲着腿睡觉,如果我伸直双腿,就会踢到下面那个住客的脊背下方。他是一位老人,名叫雷利先生,职业是一名机修工,在附近一座矿场的地上作业。幸运的是,雷利先生每天早上五点钟就得上班,在他走后我可以乘机伸直双脚,好好睡上几个小时。对面床铺的住客是一个苏格兰矿工,在一场矿洞事故中受了伤(一块大石压在他身上,过了好几个小时才被搬开),得到了五百英镑作为赔偿。他大约四十来岁,体格健壮,相貌英俊,头发灰白,蓄着整齐的络腮胡子,看上去并不像矿工,更像是一位军队教官。每天他会躺在床上直到日上三竿,悠闲地抽着短烟管。另外一张床留给临时的客人,主要是旅行者、报纸推销员和商品推销员,这些人通常只会在这里住上几晚。这是一张双人床,算得上是房间里最好的一张床。第一个晚上我就是在这张床上睡的,但很快就被赶走,把床腾给别的住客。我相信,所有的新住客第一晚都睡这张双人床。可以这么说,这张床是房东吸引客人的“诱饵”。房间里的窗户都紧闭着,下面还顶着一个红色的沙包,每到早晨,房间就像鼬鼠的笼子一样臭气熏天,起床时不怎么觉得,但一旦走出房间再回去,臭气就会扑面而来,像被人蒙头敲上一棍。
我一直不知道这座房子到底有多少个房间。奇怪的是,这里竟然有一间浴室,是在布鲁克一家搬进来之前就有的。楼下是常见的客厅兼厨房,每天从早到晚火蒸火燎,炎热不堪,却只有一个天窗采光,因为房间的一边就是店面,而另一边就是贮藏室,里面挖了漆黑的地窖,存放着内脏。一张沙发顶着贮藏室的门,我们的女房东布鲁克夫人一直裹着污秽的毛毯,病殃殃地躺在上面。布鲁克夫人长着一张苍白发黄的大脸,面容焦虑忧伤,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得了什么病,我猜她真正的毛病是暴饮暴食。在壁炉前面总是晾着一排洗过的衣服,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大大的餐桌,布鲁克一家和所有的住客都会在这里用餐。我从未见过这张餐桌原本的样子,只见过上面在不同的时候铺着的不同的桌布。在最底下是一层旧报纸,上面蘸满了伍瑟斯特辣酱,在报纸上面是一层油腻腻的白油布,白油布上面是一层绿色的哔叽布,哔叽布上面是一层腐烂的亚麻布,但从没有人将其换掉或拿走。通常,早上遗留的面包屑到了晚上还会在那里。我认得出每一片面包屑,看着它们日复一日地在饭桌上上下下地挪动。
店面里狭窄阴冷。在窗户的外面还印着几个白色的字母,是很早以前的巧克力广告留下的,好像散落的星星。店面里有一片厚木板,上面摆着几大块白色的内脏,灰扑扑、长着绒毛、名字叫“黑百叶”的东西,还有恶心的半透明的猪蹄,都已煮好待售。这是一间寻常的售卖内脏与豌豆的小店,除了面包、香烟和罐头之外,别的东西存货不多。窗户上打出了售茶的广告,但如果有顾客要喝一杯茶的话,老板会找出种种理由推搪。布鲁克先生原本是个矿工,但已经失业两年了。他与太太半辈子经营了许多不同的生意作为副业,经营过酒馆,但因为在店里纵容赌博而被吊销了执照。我怀疑他们每次经营都以赔本告终,这对夫妇做生意似乎纯粹只是为了有事情做,可以发发牢骚。布鲁克先生肤色黝黑,个头矮小,脾气阴郁,看上去像爱尔兰人,身上非常肮脏,我从未见过他的手是干净的。由于布鲁克太太行动不方便,他一手包办了所有的伙食。就像所有手不干净的人一样,布鲁克先生特别喜欢摆弄东西,还很拖拉。如果他给你一片黄油加面包,上面总是会留下黑漆漆的大拇指印。每天清晨他钻进布鲁克太太躺着的沙发后面那间阴森的地下贮藏室拿出内脏时,他的手就已经是黑的了。我从别的住客那里听说了不少关于贮藏室可怕的传闻,据说那里长满了黑甲虫。我不清楚店铺会隔多久预订新鲜内脏,但时间的间隔非常久,因为布鲁克太太总是以进货时间来推算日期,“让我想想,从上回到现在我订了三批冻品(冷冻内脏)”,诸如此类。我们住客从没吃过店里的内脏,原本我以为这是因为内脏很贵,后来我想这是因为我们住客知道的内情太多。我还注意到,布鲁克一家也从不吃这些内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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