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2-14
沙汀文集(套裝共11冊) pdf epub mobi txt 電子書 下載
1、內容搜集詳盡、全麵,精心設計,精裝打造,齣版規模為曆次*大。
2、包括首次整理齣版的各種珍貴手稿,如日記、書信、散佚片斷文章等,全麵展現瞭這位四川老作傢的創作曆程和風格麵貌,因此具有較高的文學史研究價值。
《沙汀文集》收錄瞭沙汀自一九三一年從事文學創作以來至今存世的全部作品,含作者生前未編集和未發錶的作品、書信、日記等。《文集》共十捲十一冊,各捲按中長篇小說(一、二、三捲)、短篇小說(第四、五捲)、報告文學·散文(第六捲)、文論(第七捲)、書信(第八捲)、日記(第九捲,上下冊)、迴憶錄(第十捲)編序。本次整理齣版,搜集詳盡、齣版規模大,意在全麵展現這位四川老作傢的創作曆程、風格麵貌以及他與現代文壇眾多作傢的創作交流、生活故事、情感聯係,因此對於現代文學史的史料補充、作傢作品研究都具極高的價值。
沙汀(1904-1992),成名於於左翼文壇,被魯迅譽為*優秀的左翼作傢之一。代錶作有《在其香居茶館裏》《淘金記》等,以社會剖析的手法和含蓄深沉的風格,描繪瞭舊中國四川鄉鎮和農村的生活畫麵,刻畫瞭一係列基層統治者的醜惡嘴臉。抗戰爆發後迴川,曾擔任四川省文聯主席,四川作協主席,中科院文學研究所所長,中國作協副主席等。
第一捲 淘金記 睏獸記
第二捲 還鄉記 闖關
第三捲 木魚山 青�h坡 紅石灘
第四捲 短篇小說(1931-1944)
第五捲 短篇小說(1945-1984)
第六捲 報告文學 散文 劇本
第七捲 文論
第八捲 書信
第九捲 日記 上冊
第九捲 日記 下冊
第十捲 迴憶錄
十一
林幺長子的來訪,完全齣於寡婦意料之外。因為對於白醬丹以及幺長子這一類人,她都一例存著戒心,不敢沾惹。但是,白醬丹很會裝點自己,看起來好像多少顧點體麵,幺長子卻是什麼也不管的,所以一嚮被認為是一個極端無賴的惡棍。
而且,就在最近三五年間,寡婦還曾經嘗過幺長子的苦頭。那是三年以前的事,在那照例算是一個光棍頭子的收獲期間的新年當中,由於青年人的輕浮,同時也由於北鬥鎮的特殊風氣,人種被幺長子騙上手瞭。說好拿齣一百元入流,開個五排。後來盡管給寡婦反對掉瞭,沒有當成光棍,但是幺長子卻照舊要去瞭那筆不小的貨禮。
有著這樣的認識以及經驗,所以當幺長子跑來造訪的時候,寡婦不能不吃驚瞭。但她並不是沒有見過世麵的鄉下婦人,而在事實上她也對付得很好。甚至當那老流氓起身告辭的時候,她還覺得他給她的印象,並沒有她所想象的那樣惡劣。雖然她也同樣的不痛快,以為幺長子顯然企圖趁她的不幸來加深她的創痛。
寡婦是聚精會神來張羅幺長子的。當她慶幸自己竟能那樣圓滿地渡過難關,而一麵又暗中悲痛她那時常都在遭受欺淩的孤苦的處境的時候,她又齣乎意外地碰上瞭白醬丹,她的正式的對手,這卻使她不能夠自持瞭。而正像一般陷在悲痛鬱悶裏的人們那樣,經過一度發泄,用哭訴和叫嚷把白醬丹送走瞭,這纔稍稍爽快瞭些。但是她的怨氣並沒有完全吐露齣來。尤其因為她還不能判斷,她的抗爭所能發生的影響,究竟有多麼大。那個外錶毫無變動的人,是被她嚇退瞭,或者加深瞭敵意?……
在大廳上休息瞭一會,她就一徑走往內院裏去;而且忍不住盡情哭泣起來,一麵抱怨著兒子、自己的亡夫,以及命運。她就坐在堂屋門邊的矮圈椅上,媳婦同孫錶嬸帶著惶惑不安的神氣守護著她。人種是就在廂房的臥室裏的,但他毫無反響。兩次來客的經過,早已由妻子告訴他瞭,他深陷在追悔裏麵,覺得自己做瞭笨事。
人種早就隱約地覺察到,自己的行為是有些輕率的。他對母親的責斥沒有堅決反駁,原因也就正在這裏。自從同寡婦發生口角過後,他就一直沒有齣街,這一方麵是感覺得太難為情,一方麵也幻想事情或許可以就此陰消下去。而他一兩天來的賭氣,則隻是想維持自己的自尊心。然而,現在他卻沒勇氣這樣做瞭。因此,寡婦雖則連聲責嚷,人種不僅沒有還嘴,晚飯時候,他還厚著臉皮勸她,請她不必生氣。仿佛那種種糾紛的製造者並不是他,倒是另外一個什麼人一樣。
“我還懶得慪氣!”他儼然地說,“他再扯,陪他打官司就是瞭!”
寡婦沒有理他,她深知同他拌嘴並無益處。
“好呀,”隨後,她忍不住冷冷地說,“看又什麼人去頂狀嘛。”
寡婦的想法是這樣的,根據經驗,告狀的結果隻能使他們的地位更加惡劣,解決不瞭問題。因為這會加深仇恨,而白醬丹乾壞事的本領又很有名的,什麼惡毒辦法他都想得齣來,而由此他們的麻煩也就更加多瞭。
但她依舊不能放心,猜不透事情將會怎樣發展。能夠由她那場哭訴陰消下去,自然很好,但是經過考慮,她又覺得這是不可能的。而當她一想到白醬丹的沉著冷靜,以及他在鎮上無數具體的惡行的時候,她的心情又立刻被失望填塞滿瞭。
晚上,寡婦又特彆把人種叫瞭來,追問瞭一番事情的詳細經過。他們是怎樣提起挖金的事的,他的答復又是怎樣。雖然這是她早已問過無數次的瞭,但她還想聽取一些她所不曾知道的有利的關節。然而,由於某種原因,人種的訴說,照舊是粗枝大葉的,深怕有人懷疑他提供過什麼過分糊塗的諾言。
當人種說完過後,寡婦深深嘆瞭口氣,用瞭猜測眼光一徑凝視著他。
“事情不做呢,已經做瞭,你不要瞞我啊?”她又試探地說。
“我瞞你做什麼呀!”人種不快地迴嘴瞭,真像濛瞭不白之冤,顯齣一副受屈神情,“要是認真說過什麼,他們早就搞起來瞭,——還親自跑來交涉!”
人種的態度、口氣,無疑發生瞭相當大的效力,因為寡婦聽瞭以後,顯然安靜多瞭。而且立刻覺得白醬丹的不很自然的神氣,以及他的故意迴避本題,甚至匆匆忙忙就走掉瞭,都看成沒有嚴重約束的佐證。而這場淘氣將會無形中陰消下。
但是,就在次一日下午,白醬丹又來訪問來瞭。不隻是他一個人,彭胖也在一道。彭胖是白醬丹邀來的,一方麵他自己也願意。因為能夠當場看個究竟,在他絕不是一樁無益的舉動,反而倒有十分的必要。彭胖曾經仔細地打聽過,寡婦的態度和白醬丹說的相差頗遠,是並不輕鬆的;於是他更懷疑他的談話欠缺誠實,願意親自看看。
他們的匆促的造訪,是臨時決定的。若依白醬丹的意見,還該拖後兩天,但是彭胖堅決反對。這因為,第一,姚老五迴來瞭,已經完成瞭他的任務,雇瞭工匠,買瞭必需的用具;其次,街麵上突然流行著一種傳聞,為瞭要抵製白醬丹,寡婦正在同人商量,要自己開發筲箕背瞭。這兩點都使彭胖異常感到不安。白醬丹雖然一再聲稱,彭胖聽來的盡是謠言,它不是從幺長子那裏來的,便是齣於誤會。姚老五的迴來,也不能成為把訪問提前舉行的理由。他已經給過保證,縱使事情失敗,彭胖墊齣的費用,他是準會拿迴來的。然而,他的辯解絲毫沒有用處!……
當彭胖答應白醬丹一道前去訪問的時候,曾經笑著申明,去,他是去的,卻不能夠說話,做正式說客的一個幫手。而且他還暗示,他去,不過因為白醬丹情麵太大,事實上他倒很不願意。所以訪問當中,他總一直帶著一種難乎為情的傻笑。
他們在客廳裏冷坐瞭好一會,寡婦纔走齣來。而在守候當中,他們彼此都沉默著,隻於那個給他們拿煙倒茶,神氣顯得不很安靜的僕人兩次不在的時候,彭胖纔嘰咕瞭幾句,重新笑著申明:他隻能做個陪客。正在這時,寡婦莊重地走齣來瞭。
同上一次的訪問兩樣,寡婦顯然是有瞭準備的。為瞭要給來客一種不可輕侮的印象,她還特彆打扮瞭一番,陰丹布罩衫,裏麵是黑緞旗袍。頭麵也是重新梳洗過的,而從她的神氣看來,仿佛這不過是個通常的會見,並不怎麼嚴重。
說過幾句照例的套語,她就首先若無其事地閑談起來。
“聽說又要收軍糧瞭,”她掛慮地說,“這個日子怎麼過呀?”
“是的,有這個事,”白醬丹承認著,文縐縐地點一點頭,“不過還是要給價的,照市價給。還有一種是捐獻,就是大傢隨意樂捐,願意齣多少都行。”
“這個辦法倒好。那些田畝多的,倒該多捐獻一點。”寡婦裝窮賣富地說。
“不過,聽說會議上還是決定攤派。”白醬丹微笑著說明。
“現在的話都是說得好聽!”彭胖仿佛吵架似的插嘴說瞭,“簡直像扯謊壩賣狗皮膏藥的一樣!”他覺得當糧戶真是太難,隨即搖頭嘆氣起來。
“派也好呀!”寡婦毫不經意地說,“隻要派得公平。”
談話一時間中斷瞭,彼此都落在沉默裏麵。寡婦的滿不在意的態度,無疑是做作的,因為她正為著那些新的花頭感到焦灼,預想到一種新的不平的迫近。默默地抽著水煙的白醬丹猜透瞭她的心意,於是他思索著,覺得這個機會可以利用。
但是寡婦忽然又開口瞭。她意義不明地嘆瞭口氣,接著淡淡地說:
“這個仗不曉得要什麼時候纔打得完啊。……”
“恐怕快瞭。”白醬丹說,從沉思裏抬起頭來,充滿慰藉地微微一笑,“聽說日本人已經要打不起瞭。他現在成瞭騎虎之勢,想下颱都下不瞭啊。”
彭胖不大耐煩地苦笑一下,意思是說:我們像又下得瞭颱!
“說實話,我們也算頂好瞭啊!”神氣活現地揚揚眉毛,白醬丹接著又說,“就隻齣幾個錢嘛,難道他還打到四川來瞭?好多的天險!……”
“阿彌陀佛,這樣已經夠瞭!”寡婦搖頭嘆氣。
她已經被這個秉性柔韌的來客黏得不自在瞭。
“再這樣下去,恐怕連人也活不下去瞭!”她感慨萬端地接著說,好容易找到瞭一個發泄的目標,“昨天菜油又漲價瞭。肉也漲瞭!連土火柴,也要兩角錢一包瞭。錢也越來越不成話!你們看那種新一分的錢吧,先前的銅紐扣,也比它大。”
“城裏聽說毛錢也當一分用瞭。”白醬丹補充道。
“我倒寜肯用毛錢好些!……”
彭胖語氣非常嚴重;但他沒有說得完備:他寜肯用毛錢,因為毛錢有著小孔,可以用麻繩穿起,不容易失掉。但他沒有再說下去,他的肥腮巴緋紅瞭。
彭胖自己清楚,他紅臉,這不僅因為他的話突然而來,突然而止,實際上,對於白醬丹老是避開本題,他已經感到很難受瞭。他認定雙方都不願意搶先開口,都在等候一個更好的發言機會,於是開始考慮是否應該修正一下自己的諾言。
彭胖決心不再當一個旁觀者瞭。他嚮白醬丹已經使瞭兩迴臉色,叫他見機而作;但是毫無效果!現在,為瞭掩飾他的狼狽,他就更加不能自持起來。
“唉,”他裝傻地笑著說,“你不是要嚮大太太說話嗎?”
白醬丹對他揚揚眉毛,沒有迴答齣來。
“什麼話?”寡婦假意地問。
“你說不一樣麼?”白醬丹找齣答語來瞭。
“哪裏喲!”彭胖忸怩起來,“你開玩笑!……”
在初,白醬丹是頗不滿意彭胖的急躁的,因為他認定現在還不是提談嚴重問題的適當時機。然而,寡婦的反應未免齣乎意外,她是很平靜的,並不顯得大驚小怪,因此立刻提齣來談,也許不能算冒險瞭。
白醬丹有一種成見,以為處身在任何睏難的交涉當中,最怕的是對手失掉理性,或者一句話就把調停之門封瞭,使你天大的理由都得不到考慮的餘地。雖然寡婦目前的情形不是這樣,他也並不完全放心,所以他決定把他的交涉拿戲謔來開場。這做起來很自然,因為彭胖的狼狽,就正是他所以想到以戲謔開始的有力暗示。
“你問他吧!”他搭訕地說,用下巴指點一下彭胖,“怎麼,還害羞嗎?”
“我根本就沒有什麼說的!”彭胖生氣著,以為受瞭調擺。
“你賭個咒?……”
白醬丹做作得比彭胖更加認真,但他沒有引起什麼真心的歡笑。
“好吧,”接著,他又故為幽默地說瞭,黃而浮腫的臉上充滿笑意,“讓我來開頭吧!不過,齣去的時候,你不要抱怨我哇,怪我把你的生意搶瞭。”
彭胖咕噥瞭一句什麼,寡婦佯笑起來;但卻掩蓋不掉她的惶惑疑懼。
隔瞭一會,白醬丹這纔停止瞭抽煙,帶點微笑凝視著寡婦。這凝視包含著討好的成分,但那最隱伏的意義,卻是企圖猜透對方心裏深藏著的重要念頭,以便決定自己應該采取什麼方式。接著,他就顯齣一點假裝的靦腆,把他要說的話說開頭瞭。
白醬丹的聲調,比平常更從容、更迂緩,好像那從他蓄著鬍子的嘴唇當中吐齣來的每一個字,他都稱量過似的,以免使對方感受任何刺激。這在他看來,也是一件十分必要的事,而且經常使用;雖然對於那種直率人卻也往往一籌莫展。
白醬丹開始訴說事件的經過。雖是站在自己的利益上說的,因為極力審慎,寡婦聽起來卻像在做善意的解釋。然而,當一接觸到人種的約束,情形就兩樣瞭。
“他曉得什麼哇!”寡婦突然切斷瞭他,“他隻曉得燒煙,打牌!”
白醬丹同彭胖互相望瞭一眼。
“你不要多心,我也不過就事說事罷瞭!”白醬丹微笑著解釋,“不管怎樣,事情的真相總該鬧明白的,免得大傢發生誤會。……”
“對,大傢發生誤會就不好瞭。”彭胖幫著腔說。
“我也不過順便說說,”寡婦緊接著說,情真地賠著小心,“本來也是不懂事呀!當到這幾個老前輩麵前,又沒外客,未必我還好意思說假話?……”
“好吧,那你就再說下去吧!”彭胖說,抬瞭抬他那變化多端的下巴。
“要得。……”
白醬丹承認著,但卻舒舒服服抽瞭口煙,這纔開口。
“哦,事情不是就這樣說起來瞭啊,”他慢慢吐齣煙霧,接起已經中斷的話頭,“可是我們想,好,那裏有彆人的祖墳!這怎麼使得?雖然大傢現在都不相信這一套瞭,總不大好,還是先看看再說吧。所以,有一天下午,順便轉耍一樣,我就約瞭彭大老錶,我說,有工夫吧,我們去看看怎樣?……”
彭大老錶便是彭胖,他機敏地點點頭,錶示有那迴事。
“那對墳地毫無關係!”彭胖同時插入一句。
“對囉!”白醬丹接著說,“一看,窩路離墳還遠得很!這一來我們想,不錯呀。隔一天大少爺請我們吃飯,又嚮我提起,我說,可自然可以囉,還是等你們老太太迴來再說吧。他講沒有關係。我們想,既然傷不到墳,你又是二三十歲的人瞭……”
“!他就活到一百歲也不會懂事的!”看齣問題的關鍵就在兒子的約束上麵,寡婦趕緊阻止地插嘴瞭,“彆的人不知道,三老錶和彭大老爺,一定很清楚的。不管我一個人纍死也好,你們看吧,我要他經手過一件事情沒有?我倒寜肯拜托外人,——說起來倒二三十歲瞭,什麼事情都不懂呀!”
白醬丹、彭胖感覺棘手地相視一笑。
“並且,”因為兩個人都沒有開口,寡婦就又接著說下去瞭,“並且,我自己的人,我也多少曉得一點。沒有我,他也不敢做主;他還沒有這麼膽大!”
寡婦帶點自負地笑起來,以為她的說辭已經有瞭效果。
“總之,這一點我是信得過的!”她又加重地說。
“那倒像我們發瞭瘋瞭!”白醬丹說,不大服氣地笑瞭,笑聲帶點邪惡味道,“他沒有答應,我們就四麵八方集股,請工匠,買傢具,這裏那裏……”
“三老錶倒不要誤會,”因為對方口氣太重,寡婦心裏一急,趕緊忙著解釋,“我不是怪你們,我自己的人,當然也有不是的地方。不過,這隻怪他的老子太死早瞭,”她繼續說,眼圈紅潤起來,“我又是個女流之輩,不會教育,這要請大傢原諒。……”
因為要盡力止住哽咽,寡婦於是乎住瞭嘴。
“當然啊!”白醬丹接著說,忽然擺齣一副寬大而又自信的神氣,“可是,既然傷不到墳,大錶嫂又何必一定這樣固執?就不說挖幾韆幾萬吧,——起眼一看,大傢也不一定要靠這碗飯吃!——現在政府正在提倡開發後方,抗戰建國,我們當老百姓的,沒有上前綫拼命,難道連這點事情也好推脫不乾?”
他帶著一種教訓人的神氣凝視著寡婦,希望他的正大堂皇的言辭,能夠使她迴心轉意,不要固執;但這卻反而把寡婦激惱瞭,覺得白醬丹小看瞭她。
“總之,”寡婦突然地嚷叫道,“就是老子死早瞭,丟下這個禍害給我!……”
於是寡婦既不看望來客,更不留心他們的話語;仿佛這是用不著的,她就那麼沉在一種自傷身世的感情當中。而她沒有料到,她把局勢扭轉來瞭。
白醬丹感覺到狼狽瞭。因為他看齣來,他的巧辭已經成瞭廢話,再不能對寡婦發生任何有效的影響。因為情勢非常清楚,寡婦現在連大門也關瞭!最後,他想先勸住她,然後重新敷敘種種足以使任何一個頑固者軟化的巧妙理由,打破這場僵局。但是毫無效果,而這就使得那在他性格中潛伏著的暴戾發作起來。
沉默一會,他那微癟的嘴唇邊忽然掠過一絲毒狠的獰笑。
“哭,解決不瞭問題啊!”白醬丹終於警告似的說瞭,顯然認為和善的說服已經絕望,隻好另外再來一套,“我們是好好來商量的,有話拿齣來說呀!”
“我沒有什麼說的!”寡婦邊哭邊說,“要挖,你們把我活埋瞭就是瞭!”
“現在是堂堂的黨治國傢,一切都有法律保障!……”
“有法律就好呀!”
“怎麼不好?”白醬丹反問,更加激動起來,“法律不會允許人講瞭話不算事!否則還成世界?在法律上,他是應該負責的人瞭,他不是小孩子!……”
“啊喲!”彭胖插進來瞭,裝著好人,“不必說那麼深沉啊!”
“是她要往嚴重方麵說呀!”白醬丹顰蹙著呻吟瞭,“你是很清楚的,我的本意,是想鬧得大傢不痛快麼?嗯?……嗯?……”
他攤開手臂,皺起眉頭,求助似的盯著彭胖,仿佛連話也急得說不清瞭。但這雖是實情,一半也齣於佯裝,想叫寡婦感覺得他是在委麯求全。因此,他隨即忍氣吞聲地嘆一口氣,就又輕言細語地敘述瞭一番他的訪問的動機,仿佛彭胖倒是一個頗識好歹的第三者一樣。他說得婉轉而使人信服。
“你想吧,”他苦惱地繼續說,“這都不算仁至義盡,做人也就難瞭!”
然而,不管怎樣,寡婦的答復,依舊是些不著邊際的自怨自艾的斷句,一直迴避著本題,而且不再進行任何辯解。事情顯然是不能立刻得到結果的瞭。
……
我的傳略
沙汀
我生於一九○四年農曆鼕月十三,原名楊朝熙。四川省立第一師範畢業後,改名楊子青。“沙汀”是我一九三二年齣版短篇集《法律外的航綫》(後改名《航綫》)用的筆名。我還用“尹光”這個筆名在申報《自由談》發錶過一個短篇,並齣版過一本名叫《孕》的短篇集。
我父親是前清的廩生。祖父經曆不詳,隻聽說書法方麵小有名氣。我五六歲時,父親就去世瞭,留下約五十畝田産,一座院子。我小時候印象最深的,是我的叔伯們為傢産問題把母親糾纏得很苦。對於縣城和縣屬一些場鎮的社會生活,印象也深。因為少小時候,我曾經常跟隨我舅父坐茶館和四處做客,接觸過各色各樣人物。我隻有一個長兄,曾經在地方部隊上乾過事,早死瞭。
省師畢業後,我曾經到過北京,準備投考北大。因為聽說魯迅先生已去南方,考期又錯過瞭,遂於當年初鼕返迴四川。其時北伐軍已占領武漢,時間是一九二六年。次年春夏之交,我參加瞭黨所領導的一些革命活動。一九二八年初夏,領導我工作的成都地方共青團的負責人周尚明和其他幾位同誌在敵人屠刀下犧牲瞭,白色恐怖日益猖獗,我於一九二九年春,前去上海。因為碰見一些流亡上海的四川同誌楊伯愷、任白戈等,後來共同集資組織過一個齣版社,叫“辛墾書店”。一九三○年,偶與闊彆多年的同班同學湯道耕即艾蕪相遇,於是拉他住在一起,共同研究小說創作。因為企圖較好地反映當時的現實生活,以期有助於黨所領導的革命鬥爭,又感到自己所熟悉的生活未見能達到這個目的,於是就寫信嚮魯迅先生請教。魯迅先生的迴信,就是那封題名《關於小說題材的通信》,這封信給瞭我們很大鼓舞。《航綫》齣版後並曾受到茅盾同誌的評介,對我的幫助也令人難忘。
我是一九三二年離開辛墾書店後參加“左聯”的,並於一九三六年入黨。一九三三年曾一度做過“左聯”常委會的秘書。當時的常委有魯迅、茅盾和周揚諸位。這年鞦天,因為反動派大肆逮捕革命同誌,我奉命由越界築路地段轉移到舊法租界,因而改任小說散文組組長。前後分彆參加過這個組的同誌有好幾位。最早的是楊剛,葉紫、楊潮(又名羊棗)和楊騷參加的時間較後,都先後逝世瞭。楊潮是抗戰時期在福建永安被蔣匪幫殺害的。歐陽山和草明同我一道工作的時間最久。盡管在兩個口號論爭中,我是贊成“國防文學”,他們贊同的是“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但是我們照舊時有往來,關係一直都好。
“八一三”爆發後,我迴到成都,一麵在協進中學教書,一麵在當地黨組織領導下做些文學界的統戰工作。當地的李劼人和由北方轉移到四川的陳翔鶴、何其芳、卞之琳同誌等,都是我在那時候結識的。同時也為車耀先所編《大聲》寫過稿,並一道做過一兩次街頭宣傳,以及其他社會活動。及至一九三八年將近暑假,看瞭立波的《晉察冀邊區印象記》後,我感覺在成都待不下去瞭,在得到組織批準後,決定同我愛人一道到延安去,到八路軍開闢的敵後抗日根據地去。
在得知我將去延安、去前綫的消息後,何其芳、卞之琳跑來找我,錶示他們也不想在所謂大後方待下去瞭,強烈要求和我采取一緻行動。在我嚮當地黨組織請示後,我們很快就一同去瞭延安,把我留下的工作,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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