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推荐

2010年国际安徒生奖得主作品

他的魔幻现实主义风格使他被誉为童书界的加西亚·马尔克斯

这些故事融合了欢乐与恐惧、黑暗与光明

展现了爱能够治愈伤痛、想象能够*越无知与偏见的伟大力量

内容简介

《数星星》

这本半自传、半虚构的短篇小说集在大卫·阿尔蒙德的作品中尤为特别，地点回到阿尔蒙德的童年所在的一个小的英国采矿城镇。阿尔蒙德通过孩子的眼睛看这个世界—— 世界是一个神奇、神秘的地方，悲伤和喜悦潜伏在每个角落。他写了一个孤独的老妇人；写了一场发生在教堂的初恋；写了一个有智力障碍的女人，声称圣母玛利亚找到了她；一个善良而严苛的牧师，声称数了超过一百颗星就是亵渎。很难说这里面多少是真实，多少是想象。死亡、生命、上帝、信仰、痛苦和爱都以独特的超现实的方式呈现。在这本书里可以看到为什么阿尔蒙德创作了那么多经典作品，这里就是他的宝藏之地。

作者简介

大卫·阿尔蒙德（David Almond），英国著名作家。1951年出生于英格兰北部的费灵小镇。1998年，他出版了首本小说《当天使坠落人间》，先后斩获英国卡耐基文学奖、英国惠特布莱德童书奖、美国普林兹文学奖、荷兰银铅笔奖等多项大奖。其后，阿尔蒙德正式转向儿童文学的创作，写出了《旷野迷踪》和《天眼》等多部极具影响力的作品。2010年，他摘得了国际少年儿童读物联盟(IBBY) 颁发的国际安徒生作家奖。

目录

世界的中心

数星星

巡勘教区边界

小胎儿

奇尔赛德路上的那个天使

时空穿梭机

芭芭拉的照片

约拿达

微妙的身体

在广告牌后面

小鸡们

火枪手

我母亲的照片

鲁莎·费因

厨房

杰克·洛

水牛、骆驼、美洲鸵、斑马、驴

这儿是你长翅膀的地方

精彩书摘

数星星

每年，奥马霍尼神父都给我们讲星星的事儿。这不，在年底，在我们中的老大就要离开圣约翰学校去圣约瑟夫学校的时候，他又给我们讲开了星星。每次他讲的都是老一套。他穿着那身黑袍，站在学校的礼堂前，那条白色的脖领围住他的喉咙，振振有辞地讲开了他的布道、祷文、贺词、训诫、警示。当他宣讲知识的时候，他张牙舞爪，并且怒视着台下前排的那些离开的人。

“你们将遇到那些告诉你们一切皆可知的人，”他说。“那些人会洞察夜空，对你们说他们能数得清天上的星星。遇上这样的人，请你们扭头就走。佯称知道只有上帝才能知道的知识，这样的人是在亵渎上帝。”

有一年，我们当中的一分子，要么是故意捣蛋，要么是想实践问答式的教学，就壮着胆子举手提问：

“神父，在我数星星这个行为成为罪之前，允许我数多少颗星星呢？”

神父沉默了一会儿后，说：

“我的孩子，只要超过一百颗，罪孽就开始深重。数过一百颗之后，你的灵魂就开始阴暗。超过一百颗，你就命悬一线啦。”

他停下来，沉吟自己的回答片刻。

“是的，”他嘟哝道，“超过一百颗，你就差不多了。”

从此以后，这条精确而地方色彩浓重的训诫便口口相传一再重复，俨然成为我们的共识。

在那些星光闪耀的秋夜，我用拇指和食指围成一个圆圈，目光透过去窥探这个小小空间里的群星。我把这个小圆圈和它周围的浩瀚星空相比较，就明白了夜给亵神和死亡留下了多么巨大的潜力和多么广袤的空间。我和我的朋友都手心痒痒的想尝试这个空间。当夜幕降临、足球再也无法踢下去之后，我们就匍匐在寒气袭人的草地上面，我们呼出的气息丝丝缕缕升起，在我们的手和腿裸露的皮肤上方形成袅袅升腾的蒸汽。

九十颗，一个小伙伴数道，手指天空，然后下一个小伙伴接着数下去。九十一颗……九十二颗……九十三颗……我们用咯咯讪笑和骂脏话来掩饰心里的恐惧，其实怕得要死，吓得直哆嗦，等着我们中间最大胆儿的那个开始数九十九颗之后的那些夺命的数字。

等我渐渐长大，尤其是在我自己也离开了圣约翰学校之后，我很快就看穿了这套鬼把戏：整个儿就是一个爱尔兰神父老头儿企图压制、扼杀教育可能植入我们心灵的解放意识和探索精神，让我们在他面前俯首帖耳，对他那个老掉牙的宗教保持诚惶诚恐。在我的新学校里，我一个猛子扎入了数字与计算的魅惑海洋中，快乐畅游起来。我学到了这个知识：地球存在于银河系的某个犄角旮旯儿里，银河系存在于宇宙的某个犄角旮旯儿里，宇宙存在于宇宙的宇宙的宇宙的宇宙的宇宙的宇宙……的某个犄角旮旯儿里，它只是宇宙沧海中的一滴水而已。我还了解了所有数字的潜在无穷性。我了解了最靠近我们的那些星星的大致数量，以及它们之间的距离。我从摆在我房间窗前的望远镜里窥望繁星，但见它们密密麻麻，由近及远；我数着它们，全然不顾它们的不可数性。

“一百万，”我嘟哝着，“两百万……”

有时候，我哥哥柯林会从距离我的床三呎开外的他的床上小声抱怨。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没什么。就是数数。三百万，四百万……”

这下可惹恼了他。好几年前他就已经告别了小屁孩儿的天真，而我却还每每享受着反叛、越界的刺激。在这个小房间里，我的嗓音平稳而坚定。现在我搞明白了，使我们的理解力受到囚禁的，不是上帝的愤怒，而是我们自己小小大脑的局限性。

我十四岁那年，轮到我大妹妹凯瑟琳离开圣约翰学校了。在她离校前的最后那天，我确信我是在花园的门口迎到的她。

“奥马霍尼又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谈星星啦，”我说。

“是奥马霍尼神父，”她说。

我对那个词嗤之以鼻。

“什么神父！甭管是什么，别信他说的。我敢打赌，关于数星星的事，他警告过你。”

她耸耸肩膀。

“全是胡诌。今天晚上我就数给你看。”

当天晚上，我等着漫长的夏季黄昏结束，盼着真正的夜幕降临。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她的房间，走过玛丽和玛格丽特的床。我叫醒她，然后我俩跪在她的床上，身体前倾依在窗棂上，脸几乎贴在窗玻璃上。我们能听见隔壁爸妈睡觉的轻微鼾声。我从天际最低的角落数起，手指头向下，低至我们房子的房顶，然后逐渐抬升到圣帕特里克教堂的尖塔上方。我的手指头对我们这个小镇上空的星星指指点点，有意漏掉更远的夜空那个巨大的星团。随着我数的数目不断攀升，她开始打起哆嗦来。

“别数啦，”她小声说。

她想撤，我一把抓住她，不让她开溜。我一边坏笑着，一边数得更快，叽里咕噜地让数字变成含混一团。

“一百，”我终于数到了这个数字。“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三。喏，看见什么啦？”

我看见星星映现在她的眼眸里，它们在她的泪花里闪耀着奇异的光。这时我们听到玛丽和玛格丽特骚动的声音，我扭过身去，摸了摸两个小姑娘的头。

“没什么事儿，”我小声说。“接着睡你们的。”

我也摸了摸凯瑟琳的头。

“你也没事儿吧？”我问她。

她没有回答。

我对她说，你现在还太年轻，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又蹑手蹑脚回到我的房间。

我躺下，眼望窗外，凝视夜空。我诅咒自己。

“原谅我吧，”我冲着静夜说，然后沉沉入梦，沉入我唯理主义的梦。

不久后，我们的爸爸生病了。他卧床不起。他不再上班。他先是腹股沟出了毛病，然后波及到背部和胸部。夜里我们常听到他虚弱地喊痛。我们把他送去医院，在那儿他的病情加速恶化。他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面色苍白，惊恐地瞪着我们和我们的妈妈。他舔着自己干裂的嘴唇。他的声音减弱到近似耳语：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们把他切开，看看里面出了啥毛病，然后很快再把他缝上。他们把他摘掉一叶肺后再送还给我们。他对我们说，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爸妈的床被抬到楼下的前起居室里。现在整座房子里充满了他呼吸的粗喘，还有妈妈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声安慰。

“出什么事了？”我们问妈妈。

她摇着头。是术后感染。这可不是我们所期待的。不过不要紧，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以前的情况怎么样？”我们问。

妈妈又摇头。没什么。一个秘密。说着她把目光移开。

晚上的时候，他会穿着睡衣坐在我们中间。他经常要我用药膏涂抹搓揉他的背。于是房间里充满喷雾剂或者按摩膏的气味，我用手指反复揉捏他的肋骨和脊椎，每一次都感觉他的皮肉被我整得更贴近骨骼一点，可是疼痛的根源却越来越难以捉摸。

他疼得叫喊，肌肉紧缩，然后心怀感激地吁气。

“感觉好些了，儿子，”他有气无力地说，“再揉揉。”

当一切都试过了，无效，爸爸再也忍受不了的时候，妈妈就派柯林或者我跑步去栗色马酒馆买白兰地酒，然后我们就有了那些晚间的欢乐时刻：喝酒镇了痛的爸爸会醉醺醺地来到我们中间，给我们讲述他身体倍儿棒的往事。我们会逢迎他这些安慰人的杜撰、虚构，唯唯诺诺连连称是。我们把他围成一圈坐着，目光避开妈妈的目光，不去想这个显然很不乐观的现状，尽管表面上她笑得很灿烂。

这一年过得越来越暗淡。整个秋季都不断地把玛丽和玛格丽特往她们爷爷奶奶那儿送。医生和神父成了我们家的常客。奥马霍尼神父经常会把他那大手放在我的头顶上。

“你得非常努力地祈祷，”他会对我说这个。对此我会回答说“好的，神父”，一边目送他迈出家门，步入暗夜。

圣诞节即将来临，天气不好，整天下冻雨（雨夹雪），大片的乌云笼罩着一切。玛丽和玛格丽特到处留下字条，甚至塞到煤气取暖器后面，请求圣诞老人送这个那个礼物，还祈求主让爹地早日康复。她们还给他准备了一张圣诞卡：深蓝的夜空繁星闪烁/唯独一大颗星星最耀眼/那是神圣家族赐的恩典。她俩是家里最年幼无知的成员，只知道仰望夜空，哀叹天上为什么阴云密布。

“他怎样才能看穿乌云呢？”她们问。“他怎样才能找到通向咱家的路呢？”

爸妈要求我们所有孩子都去爷爷奶奶家过圣诞节。当时我们围坐在爸爸的床边，吃着巧克力，吸吮着他的雪利酒，从长袜子里往外掏礼物，之后爸爸和妈妈轮流把我们亲了个遍，送我们走出家门。

柯林把我们排成一队，整整齐齐地走过安静的街道，踏上那条通往爷爷奶奶家的短路。“咱爸妈需要这个特殊的日子俩人在一起，”我们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听他解释。“他们需要一个休息日，好让爸爸慢慢好起来。”我们男孩儿欣赏着女孩儿们的新鞋，鞋上的商标亮闪闪的，特别漂亮。我们听到从远处的收音机里传来很多圣诞歌曲。还能闻到圣诞节飘来的饭菜香，看到窗户里面家家欢聚过圣诞的情景。凯瑟琳指给我们看天上美丽的长条云，银白发亮；即使是大白天，挨着太阳的月亮也在发光。我们走进爷爷奶奶的房子，迎面扑来欢喜的拥吻，和一堆装满礼物的枕头套。

当天日落时分，我们返家往回走，雾凇亮晶晶的，像星光似的在人行道上辉映。回到家后，见爸爸在睡觉，妈妈坐在床边的扶手椅里打盹儿。他的枕边放着一只病人专用的不锈钢碗。他的脸色蜡黄，面容憔悴，睡衣松松垮垮地套在他骨瘦如柴的身上。当妈小声说起她和爸在一起的这一天时，爸醒来了一会儿：他这一天过得如何开心，饭菜如何对他的胃口，他如何盼着我们回家……他睡眼迷蒙地凝视着我们，然后触了触妈妈的胳膊，对我们说：“你们知道吗，你们面对的是一位上帝挑选的天使。”

圣诞节的次日，快天黑的时候，玛丽和玛格丽特又给打发走了，医生和奥马霍尼神父给请来了，后者的黑袍显得前所未有地黑，肩上搭着一条镶黑边儿的圣带，衣袋里装着白色的圣饼，眼神里透着阴郁。我们听到从前起居室里，传来持续不断的拉丁文低吟，我们还闻到临终涂油礼的气味。

神父离开时，用大手掌又握了一下我的脑袋，但什么都没说，我仰脸渴望着他，寻求他身上的力量和慰藉。

之后就只剩下爸爸的喘息，他的呻吟，还有妈妈不变的安慰。

是凯瑟琳听到爸爸去世的。她正好在他头上方她的卧室里待着。我当时在房子的别处待着，脑子里回响着祈祷和吁请，向主耶稣，向圣父圣母，向所有使徒、圣人，向一切可能让父亲康复如初的事物祷告。母亲多年后告诉我说，她在楼下听着他喘息渐弱，气如游丝，最后归于沉寂，一切安静下来，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们的床搬走了，父亲的灵柩搬进来了，他整日躺在里面，我却不能走进去与他会合。家里来了一大堆客人：我们的众多亲戚；圣母军人士，圣鸽骑士团成员，妇女联盟代表。奥马霍尼神父忙进忙出。圣文森特·德·保罗兄弟会的成员们先是聚集在花园里，然后从黑暗中一拥而进，家里顿时响起他们唱《玫瑰经》的嘹亮歌声，整座房子都好像在颤栗。整整一星期，妈妈都基本上坐着，面色苍白，仪态雍雅，出奇得平静。嗣后，爸爸的灵柩移出，我和柯林身穿白袍出席了葬礼，我们全都跟着他的灵柩往地上撩洒圣水，一边还吟唱祷词。在墓园，我们一把把地往他身上撒土，还把烧香的烟气往他身上撩赶。之后，在挤得满满的家里，宾客一再向我们说着温柔亲切的话语，安慰着我们。爸爸现在安息了。他会在天上慈爱地俯视着我们。总有一天，我们全家会去那里与他团圆。两个姑姑，也就是爸爸的一对儿黑发双胞胎妹妹，会来照顾我们的生活。玛丽和玛格丽特这两个小姑娘，穿着她们的新裙衣和光鲜的新鞋，紧依在妈妈的身体两边。大家都泪水涟涟；当姑姑和叔叔谈起他的童年时，我们也会破涕为笑。不久夜幕降临，宾客开始一个接一个、一拨儿接一拨儿地告辞而归。

我正在上后楼梯的时候，奥马霍尼神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这时星星已经开始在我们这个镇子上空层出不穷。我感到他的大手搁在我的肩上。

“有时候似乎没有了光明，”他嘀咕道，“生活好像没有了意义。”

他挤了挤我的肩头。

“我的儿子，你要非常虔诚地祈祷。”

说完他也走了，这时柯林从我身旁走过，走向草坪黑幽幽的深处。我跟着他出去，站在他旁边。不久凯瑟琳也走出家门，站在我们身后。屋里的灯光映照我们的脸庞。我们像似水的银月，俯瞰这片小小的地方：房子里，妈妈和她最小的两个女儿隐约可见，双胞胎妹妹端着餐盘从窗前走过；此外还有我们这个小镇的连片屋顶、家家灯火，圣帕特里克教堂的尖塔；还能看见远处那座大城市的朦胧灯火，以及我们头顶上的夜空。

“爸爸为什么会死？”凯瑟琳问。

没人回答，沉默，寂静，万物皆空。

不可遏止地，世界轰然坍成荒野。

冰霜在我们的衣服和头发上开出晶莹的小花。

我在学校里了解到，当天夜里要下流星雨。于是我们几个紧挨在一起，翘首以盼，直到第一颗流星出现，划破夜空朝下遁去。我们喘着粗气，指指点点，小声数着，不过随着“雨”越下越大，我们数不过来了，眼瞅着繁星如瀑，泻下似乎紧缩的夜空。